如何认识“全球南方”?
来源:光明网-学术频道
作者:江时学(上海大学特聘教授,新兴经济体研究会副会长)
近来,国内外学术界和媒体对“全球南方”的兴趣和关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一术语的“走红”或许与以下三个会议有关:第一个会议是印度在2023年1月6日举行的“全球南方之声”线上峰会(Voice of Global South Summit),120个国家应邀参加会议,中国未获邀请。第二个会议是2023年2月17日至19日在德国召开的是慕尼黑安全会议。这一会议的讨论题之一是“重新调整南方与北方合作的罗盘”。第三个会议是2023年5月在日本广岛召开的G7峰会。这一峰会设定了两个议程,其中之一就是“加强与全球南方的联系”(Outreach to the Global South),因此,该峰会邀请了一些发展中国家与会,但中国未获邀请。
且不论这些会议的主办方的动机是什么,我们在研究和宣传“全球南方”时,需要关注以下几点:
一、“全球南方”的定义尚无公认的定论
据说,“全球南方”是美国的一位名叫卡尔·欧格莱斯比(Carl Oglesby, 1935年~2011年)的政治活动人士发明的。1969年,他在天主教教会出版的《公益》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关于越南战争的文章。他在文章中说,越南战争是数百年来全球北方 “统治全球南方”的必然结果。
“全球南方”是否真的由这个美国人发明,有待进一步考证。可以肯定的是,迄今为止,这一提法的定义可谓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例如,有人认为,如果说“全球北方”是指发达国家,那么“全球南方”就是发展中国家、不发达国家、落后国家或挣脱殖民地枷锁的国家的代名词,体现了“南方”国家抵御“北方”国家的霸权力量以及反对新自由主义的决心。也有人认为,冷战结束后,由于苏联不复存在,世界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因此,“第三世界”逐渐被“全球南方”取而代之。换言之,“全球南方”取代“第三世界”后,将继续保持浓厚的政治意味。还有人认为,“全球南方”与发展中国家的差别是:“发展中国家”这一提法体现的仅仅是其个体性,而“全球南方”则更为注重整体性,即把发展中国家视为一个群体,甚至还突出了全球化对发展中国家的多重影响。
可想而知,正是因为 “全球南方”的定义多种多样,莫衷一是,所以,许多学者在使用或诠释这一术语时,常常是随心所欲,或把自己的理解说成是“全球南方”一词的定义,从而导致学理模糊,概念混乱,甚至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诚然,世界上的大多数发达国家在北半球,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在南半球,因此,“北方”(国家)就是发达国家的代名词,“南方”(国家)就是发展中国家的代名词。进而言之,南北关系就是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关系,南南合作就是发展中国家之间的合作。但是,用“全球南方”替代发展中国家,总有多此一举之虞,甚至还或多或少地体现了“地理决定论”的荒谬之处。
此外,如同“第三世界”这一冷战的产物,“全球南方”蕴含着较强的政治意味。既然“第三世界”已被束之高阁,何必将“全球南方”当作一个时髦的提法?而且,冷战结束以来,世界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发展中国家内部的分化现象越来越明显,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之间的力量对比也今非昔比。因此,我们在研究和宣传“全球南方”时,必须要给出一个清晰而明确的定义。
二、作为发展中国家,中国无疑是“全球南方”的一员
应该注意到,以美国为首的G7和印度使用“全球南方”的动机是为了将中国排除在发展中国家大家庭之外。早在特朗普当政时,美国就说过,中国不是发展中国家。如在2019年7月26日发表的《改革世界贸易组织中发展中国家地位的总统备忘录》中,美国高调宣布,“美国从不接受中国声称的发展中国家地位”。至于印度为什么力图将中国排除在“全球南方”大家庭以外,其动机无非是想利用其担任G20轮值主席国的身份,提高自身的国际地位,甚至可能希望做“全球南方”的领头羊。
毋庸赘述,G7和印度的图谋是不会得逞的,因为某一国家的国际地位不是少数几个国家说了算,而是大多数国家说了算。联合国发展署(UNDP,又译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在2004年12月19日发表的题为《构建一个全球南方》的研究报告,明确地将中国列入“全球南方”国家的行列。其他一些国际机构也承认中国的发展中国家身份。
诚然,中国经济在快速发展,国际地位与日俱增,但中国的发展中国家身份并没有改变,中国社会主义仍然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没有变,中国是世界最大发展中国家的国际地位没有变。正如2022年6月2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以视频方式主持全球发展高层对话会并发表重要讲话时强调的那样,中国一直是发展中国家大家庭一员。
当然,将“全球南方”视为伪命题,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放弃对“全球南方”的研究,更不意味着中国不会继续为南方国家的发展以及南南合作作贡献。事实上,中国在过去和现在为南南合作作出了巨大贡献,将来会继续作贡献。
综上所述,虽然“发展中国家”这一名称同样缺乏精准的定义,但它的涵盖面是较为明确的,即发展水平较低、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尚未跻身于发达国家行列的国家。而“全球南方”这一提法则缺乏明确的定义,缺乏必要的逻辑性。因此,中国的媒体不必“跟风”,中国的学术研究不必“赶时髦”,中国的外交话语也不必被它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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