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研究新兴经济体参与“一带一路”的高质量发展

关于“如何研究新兴经济体参与“一带一路”的高质量建设”，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研究课题、这是一个极为艰难的研究课题、这是一个很难有答案的研究课题。因为学术界对于何谓新兴经济体、何谓参与“一带一路”，何谓“一带一路”项目、何谓“高质量”这几个问题有着不同的理解。

1、何谓新兴经济体？

在中国学术界和媒体，新兴市场、新兴经济体、新兴市场国家是高频率出现的关键词。但是其定义却是五花八门，众说纷纭，应有尽有。迄今为止，可能只有张宇燕、田丰提出的E11和胡必亮提出的E30，最引人注目。如果我们无法确定哪些国家是新兴经济体，就很难去研究新兴经济体参与“一带一路”。

2、何谓参与“一带一路”？

习近平主席强调：“‘一带一路’是大家携手前进的阳光大道，不是某一方的私家小路。所有感兴趣的国家都可以加入进来，共同参与、共同合作、共同受益。”那么，要签订了什么文件才能被视为参与了“一带一路”呢？根据中国一带一路网的说明，一般的流程是：从签订意向书开始，然后签订备忘录、框架条款，再到签订正式的合同或协议。有时备忘录的应用范围会更广阔一些。例如，有时会把对一个合同或协议的某些修改叫作备忘录。签署合作协议或签署备忘录都可以被视为参与共建“一带一路”。有多少个国家参与“一带一路”呢？是否能有一个地图展示一下“一带一路”经过哪些国家和区域？对于这个问题，中国一带一路网的回答是：“一带一路”倡议是重要的国际合作平台和重要的国际公共产品，欢迎所有志同道合的国家积极参与，国家范围并不设限。……中国政府从来没有对“一带一路”限定过范围，制作“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名单、地图的做法并不值得提倡。截至2022年7月，中国已经同149个国家和32个国际组织签署200余份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文件。巴西、墨西哥、印度是公认的新兴经济体，但未签署合作文件。那么，中国与其合作是否受到了影响？受到了什么影响？对于印度是否参与，有一位学者指出，印度实际上已经参与了“一带一路”。印度政府拒绝的只是“一带一路”这个帽子，但理念、内涵和实际作为来看，印度实际上是参与了“一带一路”。由于前述原因，任性的印度人在今后也不大可能接受“一带一路”这个概念，但不会拒绝“一带一路”下的合作内容和利益。此外，在如何统计与“一带一路”有关的经贸数据方面，学界也尚不存在共识。例如，巴西和墨西哥尚未签署“一带一路”合作文件，在严格意义上，这两个国家不能被视为参与了“一带一路”。但是，许多人在分析中国与拉美国家的经贸数据时，都没有将这两个国家排除在外。

3、何谓“一带一路”项目？

一些学者指出，不是所有中资企业到海外投资的项目，都是“一带一路”项目。他们认为，由于各种原因，中国政府暂未对外公布被认定为“一带一路”项目的清单，但从中国国务院各部委的公开信息所见，绝非所有到海外投资的项目，都能算是“一带一路”项目。例如，中资企业到海外投资的房地产、酒店、影城、娱乐业、体育俱乐部项目等均不属于“一带一路”项目。又如，使用不符合投资目的国环保、能耗、安全标准的境外投资项目，即便所在地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也均不属于中国政府官方认可的“一带一路”项目。至于哪些海外投资的项目属于“一带一路”项目，从中国政府部门的相关公开信息可观察出，只有符合“一带一路”所提出的“五通”（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的项目，才属于真正意义上的“一带一路”项目。这一判断是值得商榷的。酒店、影城、娱乐业、体育俱乐部项目不都是有利于推动民心相通的项目吗？还有一些学者指出，中国企业对外投资项目如果对共同发展、民心相通和全球治理有所贡献，那么这些项目就是“一带一路”项目，从事这些项目的企业就是“一带一路”企业。否则，中国企业对外投资项目就是一般性的投资项目，并不具有“一带一路”属性和含量。他们认为，从逻辑上讲，可从动机、行为和效果三个方面进行衡量，凡是对共同发展、民心相通和全球治理有所贡献的投资项目，就是“一带一路”项目。这一定义同样是令人生疑的。动机、行为和效果都是非常抽象的概念，在现实中如何加以必要的量化？

4、何谓“高质量”？

有人认为，对“高质量建设”的内涵应全面、整体、综合的进行剖析。具体来看，“高质量建设”主要是指“发展愿景”的高质量、“合作路径”的高质量、“建设方式”的高质量。这一定义当然是可取的。但是，仅仅着眼于愿景、路径和建设方式是不够的。其实，高质量的唯一重要定义就是双方在经济效益上能否做到共赢。为了实现经济效益上的双赢，以下几点非常重要：双方都要奉行义利兼顾，要抵御第三方的影响；中国企业要恪守国际规则，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尤其要重视东道国的法律）；东道国要恪守国际规则，改善市场环境，减少“国家风险”（政治风险、经济风险、外交风险、社会风险、自然风险）。关于中国企业应如何应对新兴经济体的“国家风险”，需要在两个层面上下功夫：在企业层面上，要做好投资项目的可行性研究，发挥学者的积极作用，对东道国形势进行跟踪研究；要寻找一个可靠的当地合作伙伴；要与当地各级政府搞好关系。在国家层面上，要努力改善中国与新兴经济体的双边关系。

作者：江时学 新兴经济体研究会副会长，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上海大学特聘教授

来源：根据作者在2022年新兴经济体论坛上的主旨演讲内容整理，经作者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