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学：全球发展倡议下，中巴深度合作破解发展赤字
作者：江时学 李念 来源：文汇报
【导读】国家主席习近平对俄罗斯进行国事访问之际（3月20日）在俄媒体刊发的署名文章中提到， 2013年3月，他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提出“人类文明共同体”理念后，“又相继提出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全球发展倡议、全球安全倡议、全球文明倡议，丰富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内涵与实践路径，为应对世界之变、时代之变、历史之变提供了中国方案。”
自3月23日起，文汇讲堂刊发“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系列谈，邀请国际问题研究专家聚焦外交领域重大事件，以专访和署名文章的形式，从理论和实践层面，深度阐释“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提出十周年对中国特色外交和世界的意义。
继对中沙伊北京声明、习主席访问俄罗斯热点外交事件后，本周三（4月12日）起卢拉总统访华再次掀起主场外交的高潮，第八篇为从“全球发展倡议”入口的访谈稿，受访学者为上海大学特聘教授、拉美研究中心主任江时学。
欧洲领导人访华成果的高频回味仍在发酵中，本周三（12日），巴西总统卢拉开启五天四夜第二次就任总统后的首次对华国事访问，这也是他第五次访华，第三次对华国事访问。随行代表团扩容后被誉为 “史诗”级别，包含39位议员、240位商贸企业代表，世界舆论对此行即将签下20多项全方位的双边合作包括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合作协议等成果，纷纷予以丰富的解读。无疑，中国和巴西，东西两大半球最大发展中国家的深度合作，是对“全球发展倡议”内涵的深入和对共同发展的又一有效实践，也是破解全球“发展赤字”的积极探索。
全球发展倡议的宗旨之一是消灭“发展赤字”
文汇报：卢拉总统康复后如约开启访华行程，引发全球关注。您深耕拉美研究30余年，我们不妨从“全球发展倡议”的视角做解读。首先解析一下倡议本身。作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四大实践路径之一，习主席共有三个以“全球”命名的倡议，相继在2021年9月联合国大会视频会议、2022年4月博鳌论坛、2023年3月15日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级论坛上提出。“全球发展倡议”是第一个提出来的，您怎么理解提出的背景以及三个倡议之间的关系？
江时学：全球发展倡议是2021年9月习近平主席在北京以视频方式出席第76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时提出的。这一倡议的主要内容就是“六个坚持”：坚持发展优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坚持普惠包容、坚持创新驱动、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坚持行动导向。
六个坚持，反映的是中国的发展理念，是从我们自身40多年改革开放的历程中总结提炼出来的，可供其他发展中国家及各国了解参考，共同探求发展之道。“坚持发展优先”强调了发展的重要性；“坚持以人民为中心” 秉持了以人民为中心的核心理念；“坚持普惠包容”彰显了发展的广泛性及共同繁荣；“坚持创新驱动”提出了发展的方式方法；“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表达了“天人合一”与以往不同的发展理念；“坚持行动导向”凸显的是实干、效率和执行力，也是倡议“落地”的保障。
全球发展倡议的宗旨之一就是消灭发展赤字。2019年3月26日，习近平在巴黎出席中法全球治理论坛闭幕式时说，“要坚持互利共赢，破解发展赤字。要坚持创新驱动、协同联动、公平包容，打造富有活力的增长模式、开放共赢的合作模式、平衡普惠的发展模式，让世界各国人民共享经济全球化发展成果。”毫无疑问，全球发展倡议的落实，将为消灭发展赤字作出重大贡献。
全人类共同价值必须重视发展中国家贫困
应该指出的是，全球发展倡议提出一年半来，对提振国际发展合作、助力落实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议程（2030SDG）具备重要意义。
全球发展倡议的进一步落实，需要在两个层面上下功夫。在国内层面上，政府要采取行之有效的措施，使六个坚持成为发展政策的基础；在国际层面上，发展中国家之间以及发达国家之间都要加强合作，以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落实这一倡议。国内发展本身是为世界经济发展注入活力的有效途径，而中国巴西在发展方面的合作有助于激活全球共同发展。
全球发展倡议、全球安全倡议和全球文明倡议三者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构成了中国为全人类追求和平与发展而确定的具有全人类共同价值的指导思想和行动指南，也是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三大动力。
经济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物质基础。只有加快经济发展，消灭贫困，使每一个人都能享受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美好生活，人类命运共同体才能成为现实。换言之，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过程中，必须重视发展中国家的贫困问题。习近平主席提出的全球发展倡议将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出重大贡献。
“战略伙伴关系”的提法始于1993年的中巴关系
文汇报：卢拉总统因病推迟访华，这16天的时间让中巴友谊传播更为广泛。今年两会后外国元首频频访华，前有参加博鳌论坛并访华的新加坡总理、西班牙首相和马来西亚总理，和4月8日来访的法国总统马克龙、欧盟主席冯特莱恩，您如何解读中巴两国深化全面战略伙伴关系？
江时学：中国与巴西自1974年8月15日建交以来，两国关系稳步推进，各个领域的合作全面开花。在一定程度上，中国与巴西的关系是南南合作的典范。
中国与许多国家建立了不同称谓的伙伴关系。巴西是第一个与中国建立战略伙伴关系的国家。据中国驻巴西大使陈笃庆透露，1993年，时任中国国务院副总理朱镕基在访问巴西时与巴西外交部代部长路易斯·菲利佩·兰普莱亚会谈。朱镕基说，中国和巴西是两个大国，双方应该从战略角度来看待两国关系。兰普莱亚立即作出了这样的回应：我们应该建立战略伙伴关系。“战略伙伴关系”从此就进入了中国外交的话语。2012年，中国与巴西将两国关系提升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据我所知，迄今为止，“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是最高级别的伙伴关系。
为不断完善这一伙伴关系，中巴两国领导人保持经常性的交往，使相互了解的程度不断提高，政治共识不断强化。两国在联合国、二十国集团、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和金砖国家组织等多边机制中开展了长期的合作，并已取得了显著的成效。
本币结算和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是十多年合作的提升
文汇报：卢拉到访前，已传出中国工商银行（巴西）有限公司成功办理首笔跨境人民币结算业务的消息；这次到访会签署20多项双边合作协议；13日卢拉在上海参观华为创新中心； 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的合作协议有望此次签署，您如何解读这些成果？
江时学：中国是卢拉就任后出访的第三站，从共同拓展发展领域和提质升级角度而言，中巴在携手发展上又将深入一步。在博索纳罗（2019-2022）当政期间，巴西未能与中国签署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的合作文件。此次卢拉总统来访，将弥补这一缺憾。事实上，中巴两国在基础设施领域中的合作已取得丰硕的成果。例如，早在2010年12月，中国国家电网公司（国家电网）就在巴西成立了国家电网巴西控股公司，并收购了当地的十多家输电公司。2011年8月，国家电网与巴西国家电力公司在京签署合作谅解备忘录。2014年2月，国家电网与巴西国家电力公司联合中标美丽山水电特高压直流输电一期工程。这一被称作“电力高速路”的工程能将亚马孙河地区的水电输送到几千公里外的地区。2015年7月，国家电网巴西控股公司中标美丽山水电站输电二期工程（2017年8月正式开工）。
这样的合作本就带着强烈的普惠宗旨，其效果是为两国人民带来福祉。我认识的一些巴西朋友认为，巴西经济已经无法离开中国的投资。即便是亲美的博索纳罗总统也不得不对中国投资持欢迎的立场。更进一步而言，资金融通是“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支撑。本币结算达成高度共识也是其来有自。中巴双边贸易在2022年已达1714.9亿美元，年增长达4.9%，比2004年卢拉首次访华时增长了21倍，中国连续14年成为巴西最大贸易伙伴。随着中巴两国双边贸易的增加，资金融通已成为两国经贸关系的新亮点。
2003-2018年，中国对巴西实际投资额高达692亿美元。二百多家中资企业已进入巴西的能源、采矿、制造业、金融、农业和服务业。2013年3月，中巴两国央行签署1900亿元人民币/600亿巴西雷亚尔双边本币互换协议。2017年5月，中巴扩大产能合作基金正式启动。该基金规模200亿美元，由中巴双方共同出资、共同管理。中国银行和中国建设银行已进入巴西市场。中国进出口银行与巴西淡水河谷公司签署金融框架协议，中国进出口银行同意在三年内向淡水河谷公司提供50亿美元，支持该公司购买或租赁中国企业提供的设备、船只和相关服务。此外，中国银行也与淡水河谷公司签署了为期三年的全球融资合作备忘录。
今年3月底卢拉到访前，两国签署了在巴西建立人民币清算安排的合作备忘录，这既有利于中国与巴西两国企业和金融机构使用人民币进行跨境交易，促进双边贸易、投资便利化，也是两个发展中大国为应对全球不确定性注入了正能量。
巴西前总统任新开发银行行长，将提升金砖国家国际知名度
文汇报：您提到了中巴是南南合作的典范。巴西于4月7日宣布重返南美洲国家联盟；卢拉访华首站到上海参加了巴西前总统罗塞夫的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行长就职典礼，金砖五国也有计划将扩容，巴西会发挥怎样的作用？
江时学：博索纳罗总统当政时，巴西对金砖国家合作的兴趣不减，但显然不及卢拉当政时。卢拉今天（13日）在新开发银行行长就职典礼上，也强调了新开发银行应该在贫穷和富裕国家之间寻求平等多发挥作用，罗塞夫曾是卢拉的得力助手，相信罗塞夫的就职必然会进一步提升金砖国家在国际舞台上的知名度。
需要关注的是，金砖国家组织在“扩员”的过程中，需要确定一些规则。我相信，卢拉政府会提出一些很好的建议。
众所周知，金砖国家组织的5个成员以及今后可能会加入该组织的新成员都是新兴经济体中的佼佼者。它们在金砖国家组织这个平台上加强合作，必然会推动全球发展倡议的落实。
南美洲国家联盟是2008年在巴西的推动下成立的。2019年4月，巴西退出该组织，使南美洲地区的这个一体化组织蒙受巨大的打击。如果巴西能尽快重新加入该组织，还需要解决一些法律上、制度上的问题。例如，早在2018年4月，阿根廷、智利、哥伦比亚、巴拉圭和秘鲁5国政府就已决定暂停参与南美洲国家联盟活动，原因是该机制内部长期以来存在危机。如果这些国家不愿意重启该联盟的活动，巴西的热情可能无法发挥作用。如果该联盟能恢复功能，巴西也将更好推动中国与该联盟内国家的沟通。
巴西强烈关注乌克兰危机，其宗旨仍在于更好地共同发展
文汇报：卢拉访华前曾去访美，外方评论成果平平，而来华前，他也提出了要谈俄乌冲突。这也体现了其他外国政要访华普遍的“内容宏阔”。全球发展倡议是否与全球安全倡议关系更为密切，您怎么理解？
江时学：作为拉美的地区大国，巴西人一直很自豪。巴西人甚至说，上帝就是一个巴西人。卢拉上台至今仅有短短的100多天，但我们可以看到，卢拉既希望在国内加快发展，也愿意在国际舞台上发挥更大的作用。卢拉在会见一些外国领导人时都表达了希望乌克兰危机早日结束的愿望。中国2月24日发表的《关于政治解决乌克兰危机的中国立场》必然也引起卢拉极大关注。我相信中方会支持卢拉的这一愿望。当然乌克兰危机的最终解决，取决于各方的博弈。
全球发展倡议的落实，需要一个祥和的国际环境。换言之，全球发展倡议与全球安全倡议是息息相关的。我希望更多的新兴经济体能像中国和巴西那样，为维护世界和平和加快发展作出更大的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