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长刚:建国100年,2023年“土耳其梦”会否如期实现?
2020-03-23 14:27:02 作者:郭长刚 邹志强
【导读】今天(3月23日)上海市府新闻办宣布,上海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响应自24日零时起由一级调为二级。
3月18日晚上,文汇讲堂听友特别场在千聊直播室举办,千余人次聚焦《土耳其,到底在做什么》主题,上海社科院历史研究所所长郭长刚、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土耳其项目主任邹志强,先后做了主题演讲并回答听友问题。现将直播内容整理后分两次主讲,两次互动刊发。此为主讲上,由郭长刚所长梳理土耳其发展定位,邹志强分析近年土耳其经济发展现状。主讲下将聚焦土耳其的对俄、对美、对欧盟、对中国关系及其中东强国梦。
郭长刚(上海社科院历史研究所所长)——
今天我主要围绕三个问题谈点看法,第一是土耳其的国家定位或发展目标,这对我们理解土耳其非常重要;第二是土耳其与欧盟、美国、俄罗斯的关系,相互之间龃龉不断,分分合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第三是中土关系。
中国把复兴之路的两个百年计划称为“中国梦”,土耳其也有一个“土耳其梦”,到2023年建国100年之际,土耳其要跻身世界十大经济体,成为有重要影响力的“中枢国家”,而目前国民经济总量排名第17位,这也是埃尔多安执政推行的“新土耳其”的核心点,它决定了土耳其对自己的发展定位,而这个定位是观察其外交的根本出发点。
从奥斯曼帝国走来,1923年建立现代土耳其,走西方世俗化道路
土耳其由奥斯曼帝国发展而来,当年的奥斯曼帝国也像近代的中国一样,遭受西方以及沙俄的欺凌,可以用理解中国近代史的视角去理解奥斯曼的近代史。奥斯曼帝国也在寻求强国之路,致力于向西方学习,建设像西方那样的近代化国家。最终,阿塔图克·凯末尔领导的土耳其人民革命成功,于1923年建立了现代的土耳其共和国。
土耳其第一任总统凯末尔(1881-1938)被誉为土耳其共和国缔造者
土耳其建国之后,完全照搬西方模式,走西方的世俗化道路。本来,奥斯曼帝国是一个政教合一的穆斯林社会,土耳其建国后,凯末尔实行严格的西方化的政教分离政策,将伊斯兰教排斥出公共领域,妇女不能戴头巾等。外交政策上,土耳其也完全倒向了西方,1952年加入了北约组织,成为北约也就是西方阵营的一员,从而与前苏联、与我们中国成为敌对的一方,在朝鲜战争中,土耳其军队与我们的援朝志愿者对垒。凯末尔的所有政策被统称为“凯末尔主义”。
“全球六十年代”,凯末尔主义遭质疑,伊斯兰主义崛起
但是,到了上世纪60年代,情况发生了变化,土耳其社会上出现了传统与现代之争。这里要提醒大家一下,在整个上世纪的六十年代,在全球范围内都是一个各种革命、各种运动风起云涌的时代,比如,第三世界有民主解放运动、美国有民权运动、女权主义、反战运动,欧洲也遍布各种革命,如巴黎有1968年学生抗议运动,等等。学界甚至还专门为这一现象起了个名字叫“全球六十年代”。在土耳其,那些维护土耳其文化传统也就是伊斯兰传统的人认为,土耳其社会之所以出现那么多问题,都是“凯末尔主义”出了问题,都是全盘西化的结果,他们要求回归自己的文化传统,也就是伊斯兰传统。
1970年,土耳其政治家、前总理纳杰梅丁·埃尔巴坎(Necmettin Erbakan, 1926-2011年)创建了第一个土耳其伊斯兰主义政党——民族秩序党,标志着伊斯兰主义正式在土耳其社会政治中崛起。
土耳其伊斯兰主义政党的主要思想特征表现为:实现土耳其的经济和精神发展(类似中国的物质文明、精神文明两手都要抓!),重现奥斯曼帝国时期的辉煌,运用宗教话语解释政治问题,积极培养接受伊斯兰主义的新公民;对凯末尔主义表示怀疑,希望能再造一个与西方文明相抗衡的文明,即重新理解并确认伊斯兰文化对于土耳其进步的意义,批判对西方的盲目羡慕与模仿心态,恢复奥斯曼帝国时的辉煌;外交政策由亲西方转向亲伊斯兰世界。
埃尔多安树立“新土耳其”目标,2023年跻身世界前十经济体
现在埃尔多安的正义与发展党,就是属于伊斯兰主义政党。正发党执政后,提出了一个土耳其的“百年目标”,就是要在土耳其建国100周年,也就是2023年之时,实现“土耳其梦”,由经济总量的世界第17位挤进世界前十位。
埃尔多安(1954-)2017年5月重新当选执政党正义与发展党主席。(新华社)
埃尔多安正发党所追求的国家目标被称为“新土耳其”。“新土耳其”之所以称为新,和伊斯兰主义政党的主张是高度重合的,体现在如下几个维度:
在国家政治模式上,突破凯末尔主义在政教关系上的专断,强调伊斯兰传统和民主政治的结合,寻求宗教与世俗主义之间的平衡;
经济上奉行新自由主义政策,通过私有化、吸引外资等措施,实现经济快速增长;
对外政策上,调适传统亲美、亲西方的外交路线,积极介入中东事务,并以伊斯兰世界的领导者自居,奉行多维度和更加独立的外交政策,包括重视发展与中国和俄国的关系;
在身份认同上,更加强调自身文化的主体性,重视伊斯兰因素和奥斯曼历史在维系和建构国民认同上的价值。
土耳其社会政治发展的简单回顾,有助我们理解当下埃尔多安领导下的土耳其在内政、外交等各方面的政策和表现。
邹志强(上外中东所土耳其项目主任)——
近年来经济增长乏力,外向依赖严重,实现梦想面临挑战
尽管埃尔多安雄心勃勃,但是近年来土耳其经济增长乏力,当前仍未从2018年下半年里拉危机以来的衰退状态中走出来,货币贬值的风险始终居高不下,发展前景不明朗。
具体来讲,2019年土耳其的实际GDP增长率只有0.2%,通货膨胀率高达15.7%。与此同时出兵叙利亚以及一系列的外部行动,对国内经济和社会稳定带来了一些负担,包括难民问题。
今年2月,在土耳其埃迪尔内,难民和非法移民步行前往土耳其与希腊边境。(新华社)
土耳其经济以外向型为主,在很大程度上依赖欧美,高度依赖外部资本流入的这种经济发展模式本身具有内在的脆弱性。特别是对外资流入的依赖使土耳其容易受到国际金融市场波动的冲击。标准普尔曾经把土耳其评为新的“脆弱五国”之首,认为是他唯一一个在所有指标上都很脆弱的主权国家。欧盟是土耳其最大的经济伙伴,占到土耳其贸易总额的42%以上,出口占的比例更高,外国直接投资的60%,国际借贷大部分也来自于欧盟国家。另一方面,高美元化的负债,还有依赖美元资本流入,又使得土耳其对美国的金融经济政策相当敏感。美国一说要制裁土耳其经济就直打哆嗦了,里拉就要大跌。
总体上说,土耳其经济增长模式存在重大问题,近年来丧失增长动力,加之世界经济下行趋势明显,未来土耳其经济增长率可能长期在低位徘徊。在此背景下,埃尔多安提出的“新土耳其”和“2023年愿景”实现困难,面临的国内发展压力和执政压力都日益增大。
(整编 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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