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债务重组谈判再次延长，阿根廷会成为疫情中“倒下”的第一个国家吗？

世界观2020-05-24 21:12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裘雯涵 陆依斐

在疫情冲击和经济下滑的双面夹击下，阿根廷再次陷入债务危机。一拖再拖，阿根廷政府原计划25日公布的债务重组初步谈判结果再次“泡汤”。

阿根廷政府近日宣布，这项关于近700亿美元债务的谈判期限将再次延长至6月2日。在30天的宽限期后，阿根廷22日未能支付5亿美元的到期债务利息，这也宣告了阿根廷历史上第九次主权债务违约。

在疫情冲击和经济下滑的双面夹击下，阿根廷再次陷入债务危机。这会让阿根廷成为疫情中“倒下”的第一个国家吗？

一场噩梦

在南美洲，阿根廷疫情不算严重，但却陷入了一场债务危机。

阿根廷经济部长马丁·古斯曼日前表示，政府有偿还债务的意愿，但现在情况下无法履约。

据悉，阿根廷此前公布的债务重组方案包括减免36亿美元债务本金、减免379亿美元债务利息、给予偿还债务3年宽限期等，但该方案未达到国际债权人期望。

分析人士认为，债权人并不希望看到阿根廷陷入债务违约，因此谈判仍然是解决问题的首选。据多家外媒报道，谈判似乎正在取得进展。

据路透社23日报道，一个主要的阿根廷债权人团体表示，已被阿根廷政府邀请签署一项保密协议。消息人士透露，谈判可能会“在几天之内”取得突破。

阿根廷政府21日也发布公报说，已陆续从国际债权人处收到以不同方法重组债务的意见和建议，正认真考虑以实现债务可持续目标。

不过，《纽约时报》也指出，如果谈判破裂，阿根廷将再次面临漫长的经济孤立和经济收缩时期。

对于阿根廷人来说，“违约”这个词是一场噩梦。2001年，阿根廷欠下了1300亿美元的外债，直到2016年时任总统马克里达成协议并进行赔偿，才让阿根廷重新进入国际信贷市场。但那场灾难摧毁了阿根廷比索，耗尽了阿根廷人的毕生积蓄，也毁掉了他们的生活。

再次宣告主权债务违约，阿根廷会成为疫情中“倒下”的第一个国家吗？

“‘倒下’意味着双方谈不拢，继而违约。”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上海国际经济与金融研究院特聘研究员徐明棋说，通俗而言这具有“赖账”意味，历史上曾多次出现过阿根廷政府宣布违约的情况。

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存在，但对阿根廷来说不见得是一个好的选项。徐明棋指出，如果债务重组谈判不成功，阿根廷就会违约，这将进一步打击阿政府信誉，阿方将需要外部资金来重振经济，经济复苏会变得更加困难。因此徐明棋预计，双方有望下半年达成协议。

对于阿根廷是否已宣告破产，专家认为，虽然阿根廷符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出的，国家对外资产小于对外负债的状况，但很难定义阿根廷已宣告破产。

上海大学特聘教授、拉美研究中心主任江时学表示，“国家破产”这一提法是有争议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克鲁格曼说过，国家不会破产，企业才会破产。江时学对此表示同意，国家可以陷入债务危机，但不会破产。阿根廷如要渡过这场债务危机，除了与债权人达成债务重组协议以外，或许还可以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寻求援助。

发生了什么？

近日，世界卫生组织表示，南美洲已成为新的全球新冠疫情“震中”。

虽然阿根廷的疫情状况还不算最严重，目前确诊病例不到一万例，但“休克式抗疫”却让当地经济雪上加霜。疫情也成了导致阿根廷债务危机的决定性因素。

“在疫情中，如同其他拉美国家，阿根廷正面临着生命与生计孰重孰轻的艰难选择。”江时学说。3月20日起，阿根廷一直在采取“全民隔离”措施。虽然目前政府已陆续开放一些关键性行业的管制，但严格的封锁措施已让经济陷入停滞状态，也让政府无法收税，财政收入陷入困境。

受国际贸易停摆和全球需求下降影响，占阿根廷外贸“半壁江山”的农产品出口压力倍增。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预测，2020年阿根廷经济将萎缩5.7%。

徐明棋指出，不断升级的疫情导致阿根廷经济状况进一步恶化，债务重组谈判更加艰难，谈判双方对于额度、期限等看法不一。尽管二十国集团上月同意贫困国家暂停偿债，但对于是否大额减免尚未达成一致。阿根廷虽然不是贫困国家，但其经济情况堪忧，尤其外债居高不下。

从资源丰富的“准发达国家”到债务缠身，阿根廷发生了什么？

不少专家指出，新冠肺炎疫情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江时学就表示，从20世纪初人均国民收入在世界上排名前十，到如今成了债务危机频发的第三世界国家，阿根廷屡陷债务危机，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包括政治不稳定、政府无能、经济结构单一、资本积累能力弱等等。

近年来，阿根廷经济政策一直在变化。现在的中左政府强调的是国家干预政策，但上一届政府是右翼政府，强调的却是市场机制。“经济政策多变，难免造成多种多样的经济问题。”江时学说。

徐明棋则指出，阿根廷近年来经济增长疲弱，经济长期存在结构性问题，如收入分配差距过大，政府对跨境资本流动管理能力较弱，国际收支逆差问题严峻等。此外，国内政治不稳定也是影响阿根廷与外方谈判结果的一个重要因素。

第二个“阿根廷”？

债务重组谈判期限再次延长后，阿根廷将迎来怎样的命运？

有分析认为，即使国际债权人拒绝阿根廷的债务重组方案，也并不意味着阿根廷会立即进入债务违约。从各方态度来看，无论是国际组织还是投资人都不希望看到阿根廷出现债务违约，谈判仍是首选。

主要信贷机构穆迪高管加布里埃尔·托雷斯就对最终达成协议持乐观态度，但也警告称，该国的经济困境远未结束，“阿根廷在这个问题上有过先例，很多人认为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参与谈判的美国格雷洛克资本管理公司首席执行官汉斯·休姆斯也对谈判结果表示乐观，“硬违约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不过，也有分析人士认为，阿根廷债务重组的前景不容乐观，将引发“投资者的重大损失”， 预计阿根廷债务重组的前景很可能会变得更加复杂。

阿根廷投资策略分析师迭戈·布尔萨科认为，阿根廷能否通过债务重组方案将取决于政府向债权人提出的债权置换方案是否有“吸引力”。如果阿根廷宣布债务违约，将导致阿根廷金融和经济形势进一步恶化，出现严重的货币贬值、通货膨胀，经济活动和购买力等社会经济指标迅速恶化，阿根廷将无法进入国际信贷市场。

惠誉评级（Fitch Ratings）驻纽约的拉美主权债务主管托德·马丁内斯则警告称，谈判拖得越久，取得进展的难度就越大。

更有甚者，如果债权人将阿根廷告上法庭，这将是“坏消息如瀑布而来”，西班牙Fin.Guru咨询公司的塞巴斯蒂安·马里尔说。

在全球化日益加深、新冠疫情大流行的背景下，阿根廷的债务危机似乎已不再是一个国家的问题。

“我们现在谈论的不是阿根廷，我们谈论的是一场自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全球危机。”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家杰弗里·萨克斯说，“我希望，在我们遭遇大规模金融危机之前，一些集体理性能够占上风。”

事实上，在全球危机中，已有国家陷入类似困境，成为第二个“阿根廷”。

据《华尔街日报》报道，今年4月，资金紧张的石油生产国厄瓜多尔因为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已将债务偿还推迟到8月，黎巴嫩也于3月首次违约。

江时学表示，疫情使许多发展中国家的偿债能力受到了削弱。因此，国际上已有呼声，要求债权人采取措施，为其减免债务。他说：“阿根廷的这一次债务违约会不会产生传染效应，使其他一些债务国遭殃，现在还不得而知，但不能排除这样的风险。”

徐明棋指出，新冠疫情已对全球经济造成冲击，如果再有国家此时违约，将涉及更多负面的市场影响，并产生很多连锁反应。不过，他也表示，智利、秘鲁等拉美国家虽然情况也不乐观，但其负债率和整体国际收支状况略好于阿根廷，预计不会陷入类似阿根廷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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